本帖最后由 大愚若智 于 2018-7-27 00:54 编辑
爱上一个人,恋上一座城。的确,恋上一座城需要一个理由,更需要一个诗意的理由。恋上安宁是因为安宁是一座“诗意与安宁”的城。 安宁是一座与山水相依的城市,安宁与山水有着不解之缘。一曲螳螂川时缓时急,穿城而过,川边不时映出永安、遥岑二景。虽是新景,但旧时风姿亦然。川边一段城墙记忆了安宁的曾经与过往。 沿川而下,在龙山与凤山间,两山绿树掩映,互相交辉,另有龙凤姿态。川边“天下第一汤”至龙凤桥头之间,由悬崖绝壁、溶洞群落、飞来怪石组成。石崖上镌刻着明清、民国时期遨游温泉的墨客骚人、书画家、爱国将领、名流雅士吟咏温泉的诗词书画、长歌短句、留言隽语、碑铭160余幅。石刻中文人墨客、绅士名流、书法名家所题的诗词书画、留言隽语还不少,楷、草、隶、篆书体均有。凝望着温泉石刻,感到其中的每一个字,都有题词刻字者对温泉风景的一份难舍难分的情谊;其中的每一句话,都有一段鲜为人知的故事。 安宁温泉摩崖题刻,最早始于明朝正德年间,这里有明正德十六年右副度御使,巡抚云南的何孟春(字燕泉)的“听泉”,二字古朴典雅,笔力雄浑奔放而不拘一格,想必当年的燕泉先生平定了危害边民的十八寨动乱,奏请皇上恢复永昌府的设置,增设长官司、守御所多处时,快马扬鞭至此,忽觉心头一怔,静听螳川的浪涛声,另有龙凤二山的松涛相和时沉醉于此怀情此景,于心灵觉醒时,快意书写“听泉”二字。二字如似燕泉先生的风光仕途一般,挥洒自如,飘逸空灵。 安宁温泉摩崖题刻,“醒石”和“醉石”相得益彰。此二题刻是明崇祯六年安宁知州钟万璋刊刻云南巡抚姜思睿所作。二公此题似乎留给后人一种深意,此意只可意会,不可言传。一醒一醉间,总把人们的思绪带入历史的云烟。钟万璋,字季华,生卒年不详。南水石背(广东省乳源县)人,明天启年间岁贡生。青少年时,聪敏好学,十战考场,经举荐入国学肄业,任四川保宁府经历。时为总督朱燮元器重,提为云南三泊县令,后升云南安宁州同知。万璋知州幼而好学,虽只是一个小官,但科场官场顺利,遂以“醒”为铭。明代云南巡抚姜思睿,字颛愚,天启年间的进士,崇祯初任御史,曾经上疏崇祯皇帝,上陈天下五大弊,词言极为锋利,深得崇祯皇帝欢喜。姜思睿先后弹劾朝廷重臣周延儒、温体仁,从此声名大振,先为官于河东府为盐政,后巡抚云南,老时乞归,获准,从而得全身从明朝官场而退。姜思睿为官的这些年,正是明朝内忧加外患纠缠之时,能够在明官场这浑浊地为官终老也实为不易。这全得益于姜思睿以“醉”为记,用醉眼审视当时的时态。二公皆为文人,且以文人的方式把自己的人生哲学谨刻于此,不得不佩服二公的深意。 安宁温泉摩崖题刻中,最不让人理解的是“活泼泼地”四字,这四字仿似大白话,又感觉十分高深莫测。充满生机与活力,天性舒张,没有死板僵硬的拘束,我们可以从字面上来理解这四字吗?游历的地方多了,发现“活泼泼地”这四字多出现在如建水朱家花园这样阴森森的儒家深宅大院,它到底要表达什么呢?让人很意外的是,“活泼泼地”四字语出自程颢、朱熹对《中庸》所引“鸢飞鱼跃”的解释。这个道学彩色很浓的用语,用得最多的却是主张“灭人欲存天理”的理学家程颢、朱熹二人,显然,我们还不能根据常识从字面上解读这个词。 儒释道三家都喜欢这个用语,借以表达一种应是的、本该的存在状态。我相信摩崖上“活泼泼地”四字,无意表达某种深奥理念,而应该是一种当下的心境和状态,泡温泉,赏美景,潇洒快意,天性流露,当然活泼泼地。 安宁温泉摩崖题刻,最能让人难以忘怀的是明代文学家,明三大才子之一的杨慎(字升庵)的“不可不饮”和徐霞客题写的“可饮可浴”二题刻。杨升庵因为“大议礼”事件而获罪,被廷杖后,发配云南,前往戍所永昌(今保山),此后他漫游三迤大地,滇中、滇南广大地区。中原奇文化,也随着他的足迹,在云南广为传播。公元1533年11月写有《重修曹溪寺题记》,公元1544年,杨升庵再度来到安宁,又为曹溪寺写下了《宝华阁记》。“不可不饮”即在这段时间书写而成。升庵先生从小自负天生奇才,因为“大议礼”事件牵连老父杨廷和,自己也被罢官发配,从才子到囚犯,本应痛苦不堪,但却被螳川山水所迷,遂提“不可不饮”四字,其间可见,螳川的水在升庵先生心中,那是一种纯、一种净,是一种超越名利的灵物。而徐霞客题写的“可饮可浴”与杨慎所题互相应和,亦成就了安宁螳川水的佳话。 留连此间,还见明万历四十六年云南巡抚都察院右都御史李焘“虚明洞、九曲云窝”;清代云贵总督王继文“十洲分胜”、云南按察使许弘勋“溪山秀错”、云南布政使于三贤“桃源可问”;云贵总督范承勋“玲珑玉”、云南巡抚甘国璧“太和元气”、安宁知州高珍“龙气蒸云壁、春风卷雪涛”、云南巡抚石文晟“云窝、钟乳石”、李根源“宣统三年闰六月二十日,与蔡锷、罗佩金、李烈钧、赵康时、刘存厚、方声涛、廖寿涛、同浴碧玉泉 李根源记”、周钟岳“探秘龙威”、袁嘉谷“太古有意”等。 嘉谷先生一句“太古有意”似乎全揽了温泉的题刻。南朝刘义庆《世说新语》有语:“庾子嵩作意赋成,从子文康见,问曰:若有意邪?非赋之所尽,若无意邪?复何所赋?答曰:正在有意无意之间。” 这有意与无意,总是在不经意间透过历史的湮云,穿过龙凤二山的松涛,趟过螳川的流水,去细细低语、去默默体悟那一份曾经或如今的诗意。或古朴、或庄重、或活泼、或清朗的题刻,会让途经此地的游人驻足一观。游人也许惊叹、也许欢呼,也许抿嘴一笑,此间深意,只能自己细细体味,而无法去表达。这诗意的有意与无意,成就了一种祥和叫做“安宁”,使你恋上一座城,而不是因为一个人,因为这城本身就是一种诗意。(作者:贾建荣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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